沿街连着几家店铺,灰塌塌的。塑料布帘被一根绳子捆起来,爬满了*色的渍。我跟M走进,在靠门的位置,挨着一对夫妇坐下。正是饭点,食客不少。
那是凭着经验选择的一桌。男的黝黑,深棕色的确良衬衫,女的衣着花艳,是副农村人的扮相。桌上堆着一个鼓起的红色塑料袋,和医院的CT片。我跟他们搭起了话。
——“乳腺癌”她下意识地把手抬起来,没有贴上胸部,悬着又放下。
我看着她胸口的右边空空,心里一落。
他们来自怀柔,两个月前做了乳房割除手术,现在遵医嘱定期复查。“医生让我来我就来,检查完就回去,当天往返。不知道还要来几次。”她嘬了一口汤,语气泰然无忧,丈夫全程没有说话。被割去的乳房像是这五月夏天刮过的一阵不起眼的风,不快意,不致摧毁,甚至不让人察觉。
他们并不符合我们的采访定位。
医院,全国知名的肿瘤类专科,永远人满为患。有人脉的、本地无法医治的、或出于对小城市医疗机构不信任的病患和家属蜂拥而至。为一个检查结果、一次诊断机会,一场手术安排、一个住院床位,等待两至四周,甚至数月。
90年代,背井离乡的东北人敏锐地在此发现商机,数十年间医院附近租下民房、公寓,开起了“家庭旅馆”。因价格可低至40块一晚,或可一家四五口人同住一房,这些家庭旅馆炙热可销,甚至一房难求。
而不少房间可做饭的自由迎合了“外面东西又贵又难吃”和“北京东西吃不惯”的胃口,病患家属背着电饭煲、切菜板、碗筷瓢盆声势浩大地来看病,他们要在有限的条件下,尽可能让生活回归到在家乡的样子,让肿瘤打乱的生活回归到可控的日常。
我起身,寻找下一个“外地”模样的人。为了突出报道效果,最好是“贫困”。祝那位花衬衫阿姨早日康复,走到收银台。这样的饭店,通常激不起人吃饭的欲望。我点了北冰洋和绿茶。老板是福建口音,经营着面、盖饭、粉、饺子,快餐类的主食。
八块钱。
八块?!
每个四块。
他把手往墙上一指,A4的纸上印着四个